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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甜得正 第3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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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里叼着块靛蓝布条,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撕下的衣角。

     龙安心接过布条,指腹触到某种细腻粉末。

    就着月光细看,竟是混合了艾草灰的灶心土——苗家治疗烫伤的祖传方子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下午吴老四卷起的袖口下,隐约露着片新鲜的水泡。

     "先别声张。

    "吴晓梅吹灭煤油灯,黑暗立刻吞没了整个仓库。

    她的声音轻得像山雾:"明天是芦笙节预备日..." 黑暗中,龙安心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远处隐约的芦笙练习声重叠。

    那些断断续续的音符突然有了新的意味——或许寨子里早有人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,就像他父亲笔记里写的"木叶传讯"。

     黎明前最冷的时刻,龙安心被冻醒在仓库的麻袋堆上。

    晨雾从门缝渗入,在地面凝成细密的水珠。

    烘干机旁多了个竹编食盒,掀开盖子,热气混着山苍子的辛香扑面而来——是苗家特色的五色糯米饭,用植物染料染成紫红黄白黑五色。

     食盒底层压着张油纸,上面用木炭画着简易地图:后山七条小径都用虚线标出,其中三条打着叉,第四条终点画着个圆圈,旁边标注着"仰阿莎的镜子"——这是苗语对高山湖泊的诗意称呼。

     "阿蕾嫂的记号。

    "吴晓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,裙摆沾满露水。

    她解下腰间柴刀,刀柄上新缠了红布条:"今天要采最后一批秋果。

    " 晨光中,龙安心发现她的银项圈换了款式——原本的蝴蝶纹变成了缠绕的藤蔓,这是未婚姑娘参加芦笙节的传统装扮。

    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已经三个月没想起广州的前女友林妍了。

     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 山路比想象的更难走。

    暴雨冲垮了部分小径,裸露的树根像巨兽的血管盘踞在泥土上。

    吴晓梅走在前面,百褶裙随着步伐翻飞,不时闪过小腿上陈旧的疤痕——那是小时候采药摔下山崖留下的。

     "就是那里。

    "她突然指向悬崖边的几株老藤。

    虬结的枝干上挂着零星果实,在阳光下像悬垂的绿灯笼。

    更令人惊讶的是,藤蔓后方藏着个天然石洞,洞口垂落的藤条上系着褪色的布条——苗族标记圣地的方式。

     龙安心弯腰钻进山洞,霉味混着某种陈年的酒香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借着洞口光线,他看到石壁上用木炭画的记事符号:1979、1985、1993...每个年份下都刻着数量不等的竖线。

     "是公社时期的藏酒洞。

    "吴晓梅的指尖拂过那些刻痕,"阿爸说饥荒年月,寨里靠这里的猕猴桃酒换粮食。

    " 洞深处堆着十几个陶瓮,大部分已经破碎。

    唯一完好的那个瓮口封着厚厚的蜂蜡,上面印着个模糊的五指印——龙安心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提过的"掌纹封坛",最古老的酿酒保密方式。

     "不能动!"吴晓梅拦住他伸向陶瓮的手,"要等寨老..." 话音未落,洞外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。

    黑子狂吠着冲出去,接着是男人的怒喝和扭打声。

    龙安心抄起洞口的木棍冲出去,看见吴老四正和阿蕾嫂的丈夫滚在地上撕扯,旁边扔着把明晃晃的柴刀。

     "都住手!"吴晓梅的银簪在混战中掉落,长发瀑布般散开。

    她挡在两个男人中间,苗语说得又急又快。

    龙安心只听懂反复出现的"款约会"和"山神"两个词。

     吴老四喘着粗气爬起来,左颊有道血痕。

    他指着山洞用汉语吼道:"汉人没资格碰祖宗的酒!"转身时龙安心注意到他右臂烫伤处糊着新鲜的草药泥,散发着山苍子的气味。

     回寨子的路上没人说话。

    阿蕾嫂的丈夫背着那个完好的陶瓮走在最前,黑子警惕地跟在吴老四身后。

    龙安心落在最后,手里攥着吴晓梅断成两截的银簪——这是她祖母的嫁妆。

     傍晚的合作社异常安静。

    龙安心正在修补烘干机的电路,突然听见晒场传来争吵。

    透过窗户,他看见吴父和几个寨老围着一块靛蓝布料争论——正是今早黑子叼回的布条。

     务婆颤巍巍地掏出个牛角卦,往地上一掷。

    卦象显示的瞬间,老人们突然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吴父转身走向龙安心,拐杖敲在水泥地上像沉闷的鼓点。

     "汉人娃娃,"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"明天芦笙节,穿这个。

    " 展开是件靛蓝染的土布对襟衫,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。

    最特别的是盘扣——用山苍子树枝雕成的微型猕猴桃,还带着新鲜的清香气。

     "阿爸年轻时的衣服。

    "吴晓梅轻声解释,手指抚过衣襟内侧的补丁,"破的地方...是救山火时烧的。

    " 龙安心换上衣服,发现左袖内侧绣着个小小的蝴蝶纹,针法明显比其它部位粗糙——像是后来补绣的。

    吴晓梅看见后突然背过身去,耳根红得像山里的野草莓。

     夜幕降临时,寨子中央的鼓楼前燃起篝火。

    龙安心第一次看见盛装的务婆——她穿着压箱底的绣花大襟衣,银饰在火光中叮当作响,枯瘦的手指握着根包浆油亮的歌棒。

     当老人开口唱起《开天辟地歌》时,奇异的事情发生了。

    那些苍凉的音调在鼓楼特殊的结构里不断折射,竟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声波纹路。

    龙安心突然明白父亲笔记里说的"声纹记事"是什么意思——这座鼓楼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录音装置。

     歌声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务婆的歌棒指向人群中的龙安心,所有目光立刻聚焦过来。

    吴父推了他一把:"去,接歌。

    " 龙安心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他根本不会苗语古歌,却在迈步的瞬间福至心灵,用汉语念出父亲笔记上记载的酿酒口诀:"七月毛桃八月瓜,九月的酒曲山苍花..." 死一般的寂静后,务婆突然大笑起来,露出光秃的牙床。

    她改用汉语接唱:"汉家的娃娃苗家的酒,蝴蝶妈妈点过头!" 篝火噼啪炸开一颗火星,落在龙安心袖口的蝴蝶纹上,烫出个细小的焦痕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广州出租屋里那本《苗族迁徙史》的扉页题词:"火塘边的座位,要自己用诚意暖热。

    " 深夜的仓库里,龙安心就着煤油灯修补吴晓梅的银簪。

    焊枪的蓝焰映在墙面上,与月光交织成奇幻的图腾。

    门轴轻响,吴晓梅端着碗酸汤走进来,发间别着朵新摘的野山茶。

     "给你。

    "她放下碗,从怀里掏出块靛蓝土布,展开是幅未完成的绣片——星辰纹环绕着汉字的"归山"二字,针脚细密得如同写意的书法。

     龙安心接过绣片时,指尖碰到她掌心的茧。

    那些硬茧的纹路,与父亲工具柄上的磨损痕迹如此相似,仿佛跨越时空的呼应。

    焊枪的火焰渐渐熄灭,月光透过气窗,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画出一方明亮的银箔。

     远处,守夜人的芦笙又响起来。

    这次的曲调流畅如溪水,像是在诉说某个古老的、关于根与归途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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